那些陸軍砲兵少尉的685個日子

我當兵時期是從82年7月16日入伍，84年5月31日退伍，總共685天。

地點：

台南永康砲兵學校(4個月)→金門防衛部重砲營(至退伍)

軍階：少尉(陸軍43期預官)

心得：

心裡所想所要的，主耶穌都沒給我。但是祂卻在最適當的時刻給我最適當的恩典。

一路上驚險重重，但直到今日卻是回味無窮！

我想說：「主的旨意原是好的，為了成就今日的光景！」

若沒有軍旅刻苦銘心的痛苦，就無法面對今日的壓力。

考預官

1993年7月16日我大學畢業且實習一年完當兵去。

為了當兵不要太辛苦，1992年2月去考預官。

記得考的是科技預官，第一志願兵工、再來依次是裝甲、裝步，最後志願是砲兵。

大四那年下定決心考上第一志願，

因為考大學的挫折感尚未消失，想出一口氣。

沒想到認真讀一星期就得到怪病：全身劇痛、無法下床。

於是無法再讀，最後硬著頭皮去考預官，果然只上「砲兵」。

 

到砲兵學校受訓(入伍)

7月16那天，到永康陸軍砲校報到，接受為期四個月的軍官訓。

當時分五個中隊，但是辛苦度不同：

第一中隊號稱「地獄」，因為每天晚上120下伏地挺身等著你，做完後地上會留下人形汗水；

第二中隊號稱「人間」

第三中隊號稱「天堂」

第四中隊號稱「任天堂」

第五中隊號稱「超級任天堂」

為什麼只有第一中隊有註解?

因為我被分到第一中隊=="

 

中正預校教官落榜

每天都在數饅頭，因為極其辛苦！

聽見「中正預校」要徵教官，心想這是逃離此地的方法，於是去應考，結果沒上(我有很認真禱告)

 

砲校的點滴奇遇記

或許小時候有得過「血癌」吧?進去不久後開始體溫偏高，常進出醫務室。

有一次因為高燒要打點滴，醫務士的技術超爛，

我的點滴針一直脫落，

他後來換「軟針」，還是脫落。

我最後發現他都沒打進靜脈，

我就問他：好像都沒打中血管耶！

他就說：不好意思，我是頻東農專園藝科畢業的，我不會打針。

「蛤！？」

最後左手右手打針處都瘀血，算了一下共有七個針孔。ORZ

 

第一次坐救護車急救

有一天晚上例行的伏地挺身操練，

我趴下時手剛好壓破火螞蟻窩，

火螞蟻從我雙手爬滿全身，使勁的咬！

但是因為「服從」是軍人的天性，我沒有叫。

當天晚上只覺得雙手腫兩倍大，手錶已經埋入肉中，

照鏡子認不出自己，因為臉浮腫嚴重，心跳當時自己有量一下是144下/分，

之後坐救護車到814空軍醫院急救，

記得那天在夜晚黑暗的台南街道上，

我坐在鳴笛的救護車中，茫然望著車外一個個消逝的路燈，

心中不明白神給我的遭遇目的到底是甚麼。

 

結訓、抽籤、外島

為期四個月的軍官訓結束，

授階陸軍砲兵少尉，

抽籤時外島簽有97%，

我禱告神：「主啊！祢若幫我抽到3%的本島籤，就能彰顯祢的榮耀！」

結果抽到外島─金門。再一次挫折。

 

金門第一站─東堡溝連

11月底，我到高雄港搭船，是海軍523軍艦強艙，

船隻航行23小時，終於抵達金門料羅灣，開始接下來18個月的軍旅生活。

我被人事官領兵帶走，「第一站」金防部六四么營(641)，

第四連─東堡溝八吋重砲連。

我跟一位姓黃的一起當排長，他是台大物理研究所畢業的，專門跟連長作對，

有一次看見連長進他的房間將他的家當一件件扔出房間，

因為他拒絕帶兵。

阿兵哥算是單純，因為學歷很低。

 

我的排長室的秘密

我的排長室是在地下，有走道往下走。

我的床旁邊的牆壁不是牆壁，是個斜坡。

這個詭異的房間進去之後很好睡，

有一天我問老兵：我的牆壁為什麼是斜坡?

老兵說：排仔！你最好不要知道。

我說：沒關係你說，我是基督徒。

他說：你床邊斜坡是因開挖時挖到棺材，為了避開棺材所以切成斜坡，

你躺在床上的時候棺材剛好跟你躺同方向。

 

查哨驚魂記

每天晚上12點都要走一兩公里的木麻黃林查哨。

金門的冬天月黑風高，

加上宵禁，房間玻璃都貼黑紙不透光。

好處是天空的星，天哪！滿天的星星耶！第一次看到銀河！

有一天半夜十二點獨自走在荒郊野外，手電筒只能照地上(規定)，

走著走著撞到龐然大物！這怪物慢慢地轉頭看著我，

原來是一頭大黃牛！半夜看到它覺得格外龐大！

尤其是它水汪汪像蘋果般的大眼(真的很大)，

嚇死我了！

 

第一次與魔鬼正面接觸

又有一天我半夜十二點查哨的第四砲砲堡，是最遠的一門砲，

衛兵異常地精神抖擻，我讚許了他幾句後，

一位老兵跑出來迎接我，

我聽見有人在吊單槓的聲音：基乖~基乖~

我就問：誰這麼晚還不就寢?

我就走過去看，居然是空的單槓！

旁邊的老兵跟我說：排仔！牠在向你敬禮！

我說：誰?

老兵說：你應該回禮！

我說：我不跟鬼打交道。

我就走了。

 

第四砲砲堡的任務

後來第四砲砲堡鬧鬼，連長要我移至第四砲砲堡跟阿兵哥睡，因為他說我是基督徒不怕鬼。

聽說第四砲砲堡鬧鬼是晚上會看見一群無頭的老兵跳砲操，

扯的是八吋重砲(鐵軌式)居然真的會轉動，嚇死那些阿兵哥了！

我一去之後看見砲架插香、雙人床貼符。

我就叫人拿掉，但阿兵哥苦苦哀求，最後只拿掉我床上的符咒。

我去了之後沒再鬧鬼，所以我也沒見到甚麼「奇觀」。

倒是見鬼最嚴重的阿兵哥移至連部睡覺，居然又在廚房撞鬼！

 

 

調至營部連

一張人令，我到營部擔任營部連排長。營長說：師範大學畢業的應該會帶兵才是。

這地方的老兵很兇惡，處處與我作對。

營長更是兇惡，我沒有一天沒被他嘶吼聲辱罵。

精神壓力很大，沒有平安夜(一覺到天明是苛求)，每天緊急集合，營長精神訓話。

12月的金門不到十度，說也奇怪，我的排長房間在山洞。裡面居然有20度！

但是每天冷風中營長的訓話，讓人幾近發瘋！

營部連的老兵非常不友善，

完全不甩衛哨勤務，

老兵欺負新兵嚴重，

又因教育程度較高，自以為是，常跟我正面交鋒！

營長每天都把我叫進營長室飆罵，說我沒盡到責任。

這個營長叫甚麼瑞麟的，面相極凶，令人不寒而慄！

我真是苦啊！為什麼我越禱告，環境越惡劣呢?

 

體能戰技中籤連的排長

這個連是「內定」體能戰技中籤連，

每次防區抽籤一定會中，

難怪個個耐力驚人！他們都戲稱叫做「無心臟的」

剛開始被老兵嗆，因為耐力輸他們，

甚至還被嘲笑：排仔！你慢跑的時候不要背值星帶，會被笑！

65K2步槍拆槍裝槍速度也被老兵嗆。

感謝主！測驗當天，我已經跟他們並駕齊驅，因為早上跑8000公尺，傍晚跑8000公尺，我已經習慣！

 

再調至六四三營營部訓練官

體能戰技測驗完，我又被調走了。

從金東馬山觀測所附近調到金西的金城鎮。

這次升官了！沒甚麼好高興，薪資階級不變，工作量加倍！

又是一個愛罵人的營長，身高一百八十幾，金門人，不同的是罵人時會口吃。

記得營部坐落在庵前村，前面有一間「楓蓮山莊」，相傳是「八三么」的遺址(軍妓場所)

 

 

一萬元失而復得

那時作戰官(少校)支援防衛部，他因職務之便(我軍階低)跟我周轉一萬元，

記得快退伍了他都不還，感覺不打算還了，但是當我要退伍時，無意見跟營輔導長(許偉仁)提起這事，

本打算就算了，發發牢騷，沒想到古道熱腸的營輔導長(少校)居然說「包在我身上」！

印象中好像才隔天，這位作戰官就跟我聯絡還款時間，順利拿到這一萬元，

感謝主在我感覺沒有依靠時，安排貴人相助。

只是，這位好人─許偉仁，不知在何方?

 

中共導彈試射

民國82、83年左右，因為台灣宣稱要進行第一次總統民選， 

甚至後來85年時真的中共導彈試射，一枚落在基隆外海、一枚落在高雄外海。

金門防衛司令部下令要我們單位做全防區重砲射擊指揮示範。

偏偏營長接到命令我剛好洽公出去，洽公怎麼可能馬上回營，當然要晃啊晃的，當時又沒有手機可以緊急召回，於是黃昏時我晃啊晃回營區，就被魔鬼營長召見，劈頭痛罵一頓，

然後要我粉刷射擊指揮所、射擊諸元畫清楚、反覆演練射擊任務口令，需要在三天內完成。

這怎麼可能?

三天只好不眠不休準備，

結果有一天，天空下著雨，我在金城鎮街上，要去買幾罐白色油漆，肚子突然劇痛，接著眼前發黑，爾多件件聽步道周遭的聲音，然後失去知覺。

漸漸地自己醒過來，發現我躺在金城鎮的街道旁邊，全身淋著雨，沒有人在我身邊(金門人還真冷血)，我獨自站起來，無奈地向神抗議，為何我的悲慘遭遇總不停歇?

半夜，我在兩么指揮所訓練射擊指揮所，我父親打電話來，我一接到電話就回「報告營長！」，這時父親才知道我正在被蹂躪中。

三天後，果然營區來了很多泡泡(校級軍官)和星星(將級軍官)要看我示範，總算順利過關，沒給應長丟臉。

我瘦到只有55公斤。

 

女朋友來探視，逃兵事件

有一天，李登輝總統要來金門，於是全防區都要表演舞龍舞獅，營長就命令我訓練。

拜託！我是學物理的，我哪會舞龍舞獅?

營長才不管你哩！給我訓練！

剛好女朋友學校自強活動，要來金門看我，我就在金城體育場交代阿兵哥「自己練」。

然後我抽一兩個小時去「相會」。

最後送女友離開心情已經很不好了，回來又發現兵給我溜光了。

人呢?要去哪裡找?心想會不會都「逃兵」了?

心中默默的「哈利路亞」禱告，傍晚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回營區，感謝主！通通都「準時」給我溜回來了，有驚無險！

第一次下基地訓練：事故車驚魂記

來到庵前六四三營，馬上就遇到「下基地」，金門下基地就只能在金門島上繞啊繞。

營部訓練官為馬少尉，是學長，我是副訓練官，兼營部射擊組長，管兩么指揮所(編號921，那時不知道921會有地震)

下基地就要拉出野地開砲射擊，我們的是105榴砲，以卡車拉砲到野地射擊。

我負責的是2又1/2T的卡車，可以架帳篷(很簡陋)開設射擊指揮所。

有一天，幫我開射擊指揮車的二兵居然一直冒汗，我問他怎麼了?他說我知不知道這台車是「事故車」?

原來之前這部車在路邊停車，一位金門少女騎機車從後面撞上當場死亡，

未信主的人很忌諱這種車，但是軍中「堪用」的卡車不多，所以只好出勤，但是沒人敢開、敢押車，

我在沒被告知的情況下被指定，駕駛兵跟我說因為營長說我是基督徒不怕，

我只好拍拍他的肩膀說：不用怕，有主耶穌會保護。

然後，就出發了！

副營長很擔心我會出狀況，他坐上他專用的軍用吉普車跟在後面。

事後他告訴我這部車真的很邪門，因為後面的棚架一直掀起來快出車禍，而且感覺車行不太穩。

我在副駕駛座只能心中默禱。

當射擊任務完成要駛離野地，傳動軸脫落了！還好車速不快，否則就翻車了。

修好後上路，不知怎麼了，車子突然在靠山壁的時候右側一直靠向山壁，

問題是我坐在右側副駕駛座，突然，擦撞下去了，來不及喊哈利路亞，只覺得完蛋了！

突然有力量將我向左推向駕駛，然後右側卡車專有的大後照鏡撞斷飛入駕駛座，直直地撞在我的椅背上，玻璃全破！

感謝主！在我不如意時，總覺得主耶穌只在台灣不在金門，這時，我要說：「原來祢一直都在！」

我感動得想哭！我一直以為爸媽都不在我身邊，我是孤獨的，沒有依靠。

 

第二次下基地

那時支援防衛部的作戰官招回參與下基地，就是後來欠錢不還的少校，

沒想到他官拜少校，居然被營長罵得臭頭！因為沙盤推演毫無章法。

記得實際演練時，軍隊已經在野地集結，營長再展開的地圖上拿著藍紅蠟筆任務賦予，問作戰官該如何作戰?

作戰官支支吾吾講不出所以然，營長一氣之下把他趕到旁邊，然後環顧四週，看見我站在旁邊，說：

「訓練官過來！就戰鬥位置！我軍該有何作為?」

「報告營長！訓練官不知如何做?」我回應。(其實很怕被罵)

營長意思就是叫你做你就做！少廢話！

感謝主完成後，居然得到防區第一名！

之後副營長賴錦良少校，他也一直跟我很好，他說營長還問我要不要簽下去當職業軍人。

退伍

84年5月底，我退伍了。記得搭上軍艦，我脫下軍服穿著便服，在軍艦甲板上，看見幾隻海豚跟著軍艦跳耀著，我望著溪下的太陽，看著漸去漸遠的金門，心中感慨萬千！「中於退伍了」，沒想到我可以安然退伍！深深的感謝主。